刻画晚清商海浮沉,若抽离了腐朽政权的底色,便如无根之木。《大生意人》最新剧集的高明之处,正在于撕破“商战传奇”的表象,将古平原们的逐利之路,牢牢钉在大清王朝溃烂的肌体上。当安徽巡抚轻描淡写地抛出“红顶戴用百姓血染成”的官场箴言,那句流传千年的“亡,百姓苦”,便有了最具象的注脚。
作为安徽地方政务的最高长官,这位巡抚手握全省关税、漕政与军权,却将权力异化为向上攀爬的阶梯。合肥城的粮荒里,他一面放任粮商囤积居奇,一面以“平抑物价”为名向古平原强索商号股份;义军围城时,他先诱降再背信弃义,将降兵首级当作“剿匪功绩”送往京城。在他的权力逻辑里,百姓为苛税所迫的哀嚎是晋升的背景音,古平原的商业才华是可利用的工具,就连投降义军的性命,都不过是凑齐“军功”的数字。这种将人命与道义全盘物化的扭曲,正是晚清官场“以权逐利”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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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慈禧的形象塑造,更跳出了“权力符号”的窠臼。剧集没有聚焦她与权臣的博弈,而是通过一场寿宴揭开真相:江南织造为赶制她的寿衣,强征数千织工昼夜劳作,致使工坊失火死伤惨重;各地官员搜刮的“万寿贡银”,本是赈灾的救命钱,却化作她案头的珍玩。苏小姐的刺杀计划,恰是这种民怨的极端爆发——当她抱着炸药冲向寿宴时,目标从来不止是慈禧,更是这个视万民为刍狗的末日帝国。她的计划里,各省商人的陪葬命运并非意外,而是这个腐朽体系的必然:官商勾结的红利他们分食,权力倾轧的风险他们也必须共担,正如胡雪岩的兴衰所印证的,“红顶商人”的荣宠,从来都与王朝的腐朽绑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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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平原的挣扎最具悲剧张力。他曾以为凭诚信与智谋能在商海立足,却在巡抚的威逼下不得不低头;他想以商济世,却发现每一笔善举都可能成为官员敛财的借口。当他亲眼看见合肥百姓为缴纳“剿匪捐”而卖儿鬻女,终于明白自己的算盘再精,也算不过权力的贪婪。剧集里那个经典镜头耐人寻味:古平原捧着巡抚“赏赐”的红顶戴,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冷的血腥味,恰如晚清所有商人的宿命——在权力的漩涡中,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被彻底吞噬。

《大生意人》的价值,在于它让观众看清:古平原们的商战传奇,从来不是孤立的奋斗史,而是晚清社会的血泪史。安徽巡抚的冷酷,慈禧的奢靡,苏小姐的决绝,共同织就了一张黑暗的大网。当红顶戴被鲜血浸透,当商道被权力扭曲,这个王朝的崩塌早已注定。剧集结尾,古平原将红顶戴扔进长江的瞬间,既是个人良知的觉醒,更是对这个腐朽时代最无声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