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4年10月27日第七届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的闭幕式上,纪录片《小影1948》获得了“IDF优秀华语纪录片”奖项,这是导演黄若倚的硕士毕业作品,同时也是他的首部纪录长片。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对其主竞赛“西湖荣誉”单元只选取三部长片颁发奖项,能够获此殊荣,《小影1948》必然有其出色之处。

影片在故事上分为两条并行的叙事线,主线围绕着导演黄若倚的曾祖母“小影”的日记展开:在1948年曾祖母“小影”为曾祖父“瑞”生下了第七个孩子,但在办理赴南洋工作手续的瑞缺席了小影的分娩,而小影则发现丈夫和另一个女子“蔷薇”保持着长期的暧昧通信;另一条故事线选择了与观众同频的“观察者”视角,导演父亲在整理曾祖母日记时,在家庭中就此日记中的诸多记载开展对话和说教。两个剧情同行,将小影的故事与对小影故事的讨论同时搬上银幕构成了两代人甚至三代人对婚姻、女性处境等议题的思考。

《小影1948》海报

小影的日记与喋喋不休的父亲

在本片中小影用日记的形式诚实地记录了自己发现丈夫“瑞”与“蔷薇”通信后的心路历程,从开始发现二人间暧昧书信往来的心痛,逐渐转化为自我贬低和自我摧毁。小影在日记中写道:“我难过于瑞对她(蔷薇)的爱,却又难过于瑞的爱而不得。”根据影片记述,小影接受并担任起“妻子”与“母亲”这两个角色的职责。然而,也在被动承受着“妻子”与“母亲”所不应该肩负的责任,这种传统性别角色要求她必须将个人精力全部投身于家庭并满足丈夫的需求,而男性在这样的关系中却是不被约束的。因此曾祖父“瑞”肆无忌惮地出轨。甚至在小影询问他,对蔷薇的爱和对自己的爱分别有几分时,瑞也表示他爱蔷薇远甚于爱曾祖母小影,不加掩饰的语言暴力跃然纸上。

在陈腐结构的影响下,小影也遭到同化,在婚姻中高度依赖于丈夫的情感施舍,这份理应给予她的爱变成了“恩惠”,使得她的家庭和婚姻形成了一种对她的“暴力本质”,其原有的人格在不断的打压中被摧毁,最终一个无意识地、被丈夫控制的“小影”被塑造出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小影会在日记中呈现出共情甚至是心疼丈夫的表现。

在影片中,小影于1948年为瑞生下第七个孩子,她的日常生活在孕育孩童和维持家庭中被消耗殆尽,而瑞作为教师正在办理出国手续。在日记中,小影记录下了对这一变化的想法,她深谙“远赴南洋是他的梦想”,从而支撑起了整个家庭的衣食起居,小影在家庭中的付出是远超于瑞的,但却心甘情愿地成为了瑞事业中那个“不拖后腿的人”。有赖于小影长期以来家庭劳动的价值,瑞完成了其对家庭劳动以及家庭义务的逃脱。小影无意识地接受了“母亲”、“妻子”这些身份理应付出“隐忍和牺牲”的观念,撑起了整个家庭。

影片中记录了另一件生活插曲,当曾祖父“瑞”发现小影烫发后,随即斥责她成何体统,并表示她这样的形象会使丈夫颜面尽失。面对丈夫的指责,小影继而在日记中记录了自己的啜泣,和对于选择烫发这一行为的懊悔,不仅粗暴地表示“想把自己的头发剃光”,还产生了自戕的想法。对其个体性和主动性的剥夺,也使得女性沦为了家庭和婚姻中的长期付出者。

当我们着眼影片中的第二条线,即导演父亲对小影遭遇的讨论时,导演选用了家宴这一极具华语家庭电影特色的设定,作为对话的背景。在李安导演的《饮食男女》中,六次家宴的发生各具特色,李安运用镜头语言和对话中的暗示,逐渐将三个女儿甚至父亲本身,从“结构的僵化模式”下解放出来,重塑了原有的家庭结构。在本片中,家宴则没有在发挥相似的作用,仅仅是符号化地作为家庭内部沟通的高频场所出现。甚至在后续的剧情发展中,家宴变成了导演父亲的“舞台”。

 

在这条剧情线中,承担观点输出的主体落在了父亲身上,父亲在影片中持续为自己开脱。而关于小影与瑞的关系,影片中爆发的多次辩论均爆发于父亲与母亲之间。父母亲的第一次讨论,是关于曾祖父“瑞”对“蔷薇”的暧昧信件是否构成出轨。父亲为“瑞”的辩护建立于一种“曾祖母只需要养儿育女,但曾祖父需要考虑的就多了”的虚幻立场之上。父亲为曾祖父的开脱的言语和行为仿佛形成了某种思想上的父系继嗣制。母亲在辩论中则是点出了父亲不断引用《周易》等古籍进行诡辩的手段是一种“洗脑”。在对话的结尾,母亲则以离席的做法结束了这场“无法忍受”的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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