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是熊出没大电影系列在春节档的第11年,上映的《熊出没·重启未来》(以下简称《重启未来》)也是熊出没科幻主题的最终章。在春节档几乎被《哪吒:魔童闹海》吸干票房(占总票房超过50%)的情况下,截至2月15日该作票房依然突破7亿元,熊出没系列电影总票房也由此逼近90亿元,成为与哪吒魔童系列(总票房破130亿)、唐探系列(总票房破110亿)横跨中国电影发展十年的见证,这同时也是中国电影工业化的十年。
如果说哪吒魔童系列将动画受众逐渐拓展到青少年观众群体,那么熊出没系列就算基本完美回应了“动画就是给小孩子看的”这一命题。它用动物拟人化设定牢牢扎根少儿群体,作为春节档期间绝不会缺席的合家欢电影,可谓展现出强烈的生命力。这就导致无论当年春节档票房市场怎样,熊出没能都拥有相当稳定的票仓。
熊出没系列还被称作“名作之壁”,即票房超过熊出没的不一定是烂片,但不如熊出没的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在2024年熊出没《逆转时空》票房占据整个动画电影票房市场的半壁江山,总票房19.83亿(全年国产动画电影累积票房28.75亿),并获得了年度科幻片电影票房第一名。
本作《重启未来》继续延用科幻主题,在新大陆(《狂野大陆》)、外太空(《重返地球》)、人工智能陪伴(《伴我“熊芯”》)、过去时间线(《逆转时空》)外,将目光聚焦在100年后的地球生态环境,孢子(spore)几乎完全覆盖在地球表面,这种环境早已不适合人类生存,作为光头强曾孙子的小亮来到100年前的白熊山,为的不是改变未来,而是提取原始孢子(Meta spores)作为净化剂。在该作中,孢子成为整个自然空间里唯一得以生长的有机体,在地球表面不断流动,不仅塑造了末世废墟下的自然生命体症候,是光头强等人在地表所经历的一切,也是主体化过程的幻象。
在未来地球里,孢子拥有复数个法相,无论是软化孢、石化孢还是毁灭孢,都化身为孢子自然生态的一部分,作为怀海特过程哲学(process philosophy)的具象存在。德勒兹则将其称之为幻象运动:
“在幻象中出现的是一种运动,通过这种运动,自我打开了自己的表面,解放了被它禁锢的宇宙的、非个人的和前个体的奇点。它就像孢子一样释放他们,然后在没有负担的时候破裂。”[1]
《熊出没·重启未来》海报
当然,在《重启未来》中不只有处于地表的孢子自然,同时还存在处于悬浮的守望城,以及处于空中与废墟间穿梭的掠夺者,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幅未来人类在“意向活动-生活世界(Lebenswelt)-环世界(Umwelt)”的乌托邦/反乌托邦,并且也是光头强与熊大、熊二在小亮的带领下所经历的时空地理(chorno-gréographie)场所。
在这一故事中,白熊山的时间是加速闪回的(无论是借用蓝星穿梭时空,还是探寻孢子真相),而空间是处于生成确定的(可见的灾难未来,常态的守望城),它们相互转化又分离架空,由此形成的关于早已被孢子所侵染的空间转向(spatial turn)。
于是,自然这一庞大的元意象在本作中被书写为不同侧面的反乌托邦环境,这些侧面之间所形成的夹层则成为乌托邦想象,在交替间最终将100年后的地球重新拉回白熊山。
哲学家西塞罗(Cicero)将自然分为两层,第一自然指的是未被人类改造开发的原始自然,而第二自然则指的是被人类改造之后的创造自然。不过,随着工业革命的不断深化,第一/第二自然之间的边界已经逐渐模糊。于是第一自然被逐渐理解为带有强烈神性色彩的自然,即“古典神话或18世纪自然神论中大写的自然”,第二自然则更多增加了“因习惯和/或文化而受到自然化的行为或态度”的因素。在媒介技术的发展下,第三自然概念也随之出现,意在“技术再生物的自然”[2]。
在《重启未来》中,这三层自然恰有所指成为反乌托邦的三棱镜,分别是作为原始孢子/光头强所在的100年前的白熊山(第一原始神性自然)、由孢子完全覆盖的末世废墟环境(第二药性/毒性自然),以及守望城影像描述中的未来可能(第三媒介想象自然)。处于三层自然之间的夹层自然,则是作为叙事性研究(narrative scholarship)的乌托邦轮廓,分别是第一/二自然夹层的想象画册(诗性自然)与第二/三自然夹层的守望城(岛自然)。光头强在小亮的导游与历险下,完成了三层自然与两处夹层的经历,这整个形成的地理时空便是拉伯雷型时空体(Rabelaisian chronotope),以叙事结(knots of the narrative)的方式充盈着对现实的表征。